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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广龙:虚假是诗歌的天敌
来源:《诗探索》 |   2023年04月10日07:54
关键词:第广龙 诗歌

原标题:专访||诗人第广龙

第广龙,1963年8月1日生于甘肃平凉。现居西安。华语小说协会会员。在《诗刊》《人民文学》《华语小说》《星星》《绿风》《诗潮》《扬子江》等刊物发表诗歌。参加《诗刊》第九届“青春诗会”、《诗刊》第九届“青春回眸诗会”。已结集出版十部诗集,十部散文集,一部长篇小说。甘肃诗歌八骏。获首届、第三届、第四届中华铁人文学奖、敦煌文学奖、黄河文学奖、全国冰心散文奖。

1、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诗歌写作的?最早激发你写诗的灵感是什么?

我在上中学的时候,就喜欢诗歌,写作诗歌,给报刊投稿,全退了回来。写的什么,我记不清了,应该属于青春呓语之类的吧。我的诗歌处女作发表在1981年第9期《飞天》,这个我忘不了。

这一年我18岁,已经到外地上石油技校了。春节回家乡,看到街上贴了红纸的告示,说晚上在县中学会议室组织诗歌朗诵,欢迎诗歌爱好者参加。我不能空手去呀,想着那里头坐的多是有头有脸的,我去亮个相,见识见识,虽然现在没人知道我,只要努力,有一天也会出名的。这么想着就这么写了一首就这么去了。会议室一侧生了个大火炉子,中间长条桌,周边围满人,我谁都不认识,头上冒热汗,心脏突突跳,又激动又紧张。朗诵的诗歌当场评奖,当场发奖,我受到了打击,我落选了。

由此引出三个与我有关的诗歌事件:一个是,我的落选诗歌,被《飞天》编辑李老乡老师带回去给发表了。这之后许多年,李老乡老师悉心辅导我的写作,我的组诗经常在《飞天》露面,也多次获奖。另一个是,《飞天》发表我的处女作,我还是听我二姨说才知道的。我二姨是在甘肃人民广播电台上播报的新闻里听到的,说播音员念了我的名字。这足以说明那时候文学的炽热程度,省台播报一本杂志的目录而且有人收听,放到现在,绝对属于稀罕事。三一个是,我收到了《飞天》转来的9元稿费,没有看到样刊,未料想又一个美好的意外发生了:1983年秋天,我去吴旗(现在叫吴起)县,县上只有一条街道,晚上没有电,我在街道尽头一个石头窑洞的商店买火柴,一个女娃娃是营业员,正就着油灯看一本杂志,我凑过去一看,是1981年第9期《飞天》!费了一番口舌,我终于得到了这本杂志,也看到了我的诗歌印成铅字是什么样子。

我的这首诗歌,题目叫《我最平常》,表达的意思却是要通过奋斗往人前头走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才发现,出名不易,常常有害,平常才是最难保持,最值得珍惜的。

2、请选择2—3位对你的诗歌创作最有影响的古今中外诗人或艺术家。

第一个,艾青。《大堰河,我的保姆》《雪落在华语的土地上》《我爱这土地》《火把》,都是我反复读过,手抄过的,有的我能背诵。艾青的诗歌和诗歌观念,对我的影响是持久的,作用于写作全过程的。尤其是诗歌散文化的提法,让我对现代诗歌就是自由诗有了全新的理解。在我的心目中,艾青永远都是巨匠,是大诗人。

第二个,惠特曼。我有一本《草叶集》,楚图南的译本,陪伴我快四十年了。我曾经在石油野外队工作多年,荒凉偏远的环境,郁闷单调的生活,污脏繁重的劳动,需要寄托,需要精神的出离。惠特曼开阔奔放的诗歌,成为我倾泻情感的河道,成为我拥抱的旗帜。我经常一个人到河滩朗诵《我歌唱带电的肉体》《船长啊,我的船长》,获得的是安慰,是心灵的敞开。阅读惠特曼,痛快淋漓,有一种放纵感。对我的诗歌写作,起到了激活激发的效果。我性格内向,不善和人交流,惠特曼在一定程度上也改变了我的沉默。

第三个,叶赛宁。我有几个不同版本的叶赛宁诗选。不论哪种译法,叶赛宁笔下的白桦树,笔下的爱情乃至忧伤的调子,都让我迷恋,也让我伤感。叶赛宁是冲动的,多情的,又那么短命,他到这个世界,就是写诗的,完成了就离开了。读他的诗,想他这个人,有服下一味迷幻药物的感觉,对未来的向往和不确定,心中的迷漫惆怅,被叶赛宁的诗歌中和了一下,似乎被治愈了,似乎又加重了。

3、请提供你自写作以来的 10首代表作题目,并注明写作年代。

这一次选这十首。以前选过类似的,其中有的多次选,有的在选的时候,正好记了起来,又觉得满意,就选上了。

《苦杏子》1995年;

《姬家塬》1997年;

《祖国的高处》1998年;

《下午两点钟的太阳》2011年;

《该下一场雨了》2012年;

《听我朗诵惠特曼》2013年;

《发生》2014年;

《埋了父亲》2015年;

《夜行兽》2015年;

《骊山的马》2022年。

4、你写诗一挥而就,还是反复修改,还是有其他写作方式?

两者都有,修改的情况多一些,有的改几十遍,有的重写,有的写失败了,写失败的还不少。我写诗,有自我标准和要求,成功率低,但我不泄气。我每天都在琢磨诗歌,我想把诗歌写好,也对自己有信心。

电脑写作的好处就是可以反复修改而无誊抄之忧。

手机的便利也使得写作随时随地发生。坐地铁有想法了,我也会记录下来;走路冒个火花,也边走边划拉。有人写作讲究环境,心境,我似乎显得随意了一些。早先我在野外队,在山里搬铁疙瘩,骨头散架了,诗歌在形成,在山坡上的草丛里,我在值班报表上写诗,上面黏了原油和泥土。在野营房,把脸盆倒扣过来,坐上面趴在单人床上写,一些字迹遗留在床单上洗不掉。我这样写,没有轻慢诗歌的意思,只是我的写作习惯就是这么养成的。

5、你如何看待生活、职业与你诗歌写作的关系 ?

写法也是活法,反之亦然。肯定不是直接拿来,肯定有选择,舍弃。

有人写得超脱,看不出人间烟火,看不出他是谁。有人写得婆婆妈妈,鸡零狗碎,始终不离巴掌大的生活。

无论向上和向下,或者兼而有之,各有各的理,各有各的正确。

无论写什么,怎么写,都离不开真诚,虚假是诗歌的天敌。

6、你关注诗歌评论文章吗?你写诗歌评点、评论和研究文章吗?

关注。对我来说,既是需要,又出于兴趣。有的评论文章,如果提到我,我看得更仔细。我认为,一个诗歌作者,从诗歌评论文章里获得的,并不是具体的丹药,更多的是一种甄别的自信力。我是这样,我不是这样,固然属于对诗歌写作的启发,能够在相反的层面对自己多一份审视,不是有所放弃,而是有所坚持,也是一个收获。

我写诗歌点评。写过几个诗歌评论,写的一般。诗歌研究文章好像没有写过。

7、你如何评价现在的华语诗坛?

糟得不得了,好得不得了,都不客观,不符合实际。

现代诗百年,发展到今天,依然是一个活体。这就够了。生命力是自带的,不用人为的续命,这就够了。

这一点也值得一说,就是诗歌的成长还没有完成,或者说一直处于完善和生成的过程中。这才是正常的,健康的。大厦封顶就无法添砖加瓦,就只能入住,而不能挽起袖子参与,不能继续流着汗水建设,批评还是激赏,都是旁观者身份,那多么无趣。通常,就会朝着固化,朝着老旧这一条路走下去。

当下的诗歌生态,活跃,多元,庞大,正是创造创新的最好时期。

8、请写出你认为最重要的三个诗歌写作要素。

持续。前提是热情,驱动力是兴趣,两者结合,才能几十年如一日,专心专注在写诗这件事上,我曾说诗歌是我的上香炉。尊敬诗歌,不轻慢诗歌,怀着执念投身诗歌。写得多也是在持续中实现的。不仅仅在一个阶段发力,一直在状态,一直在调整。身在诗歌,就要写作诗歌,用诗歌来证明与诗歌同在。

审视。只是面对诗歌,就是针对诗歌本身产生想法,为了发现不足,也为了超越自我。超越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否定,但不是也不可能换成全新的面目。自觉寻求定型,也要有勇气推翻既往。在诗歌写作的整个过程都有理性因素在打底,即使被写诗的冲动淹没亦是如此。

现代。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诗歌,活在当下,就写当下诗歌。诗歌有现代意识,这是白话诗诞生以来的天然要求。古人写古人的,我们写我们的,用现代的手法,现代的内容,即使粗糙,不完美,但体现的是诗歌在当下的价值。